对孩子好一点，还是凶一点？西方教育3000年纠结史（第三回）
我们要看究竟对孩子凶一点，还是好一点，首先就要看那个历史时期是怎样“认知”孩子的。
简单地说，就是当时的社会有没有把孩子当作一个“完全的人”。如果答案是否定的话，那么，也就自然不会尊重孩子的权利，也就自然地为所欲为了，打也打得，骂也骂得，饿也饿得。
让我们看看，谁是这样想的呢？
亚里士多德老师就是这么认为的，孩子嘛，就算是贵族的孩子，在成年之前，就和动物没什么两样，丝毫没有理性。在被培养之前，教育之前，基本一无是处。
这看似挺狠的了，其实还不然。当时有一个著名的斯多葛学派，就认为人性本恶，孩子一生出来，就是一个个的小狼崽子。而我们这回的主人公，其实是很受这个学派影响的。
此人名叫西塞罗！
咦？这个名字是不是有点熟悉，但又有点陌生？的确，刚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，我也是这么认为的。等我渐渐地了解更多之后，我毅然将这位老兄拉进了教育史里面来。
他之前的苏门三杰，之后的奥古斯丁、夸美纽斯、卢梭、福禄贝尔等等先生，都用有些莫名的眼神看着他。而西塞罗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，怎么跑到教育领地来了，自己不应该在法学、政治、哲学那块吗？
还真不是，西塞罗真是堪称教育家。下面，简单向大家介绍下西塞罗的两个小事迹，让大家初步对西老师有个认识。
第一个事迹呢，就是大家都听说过的文艺复兴啦。既然是复兴，那是复谁的兴呢？是的，我知道很多人都会不相信地嘀咕，“难道是复西塞罗的兴？”。还真说对了！
西老师当年在古罗马那可是绝世当红炸子鸡，身兼国师领袖精神导师天才作家等角色。后来呢，其影响力在中世纪逐渐衰落。不过，不要紧涅，这种旷世奇才怎么会被埋没呢？
14世纪的时候，人们重新发现了西塞罗的书信，惊呼这是影响世界的天外之音啊！于是，开启了文艺复兴之路。所以，有很多学者认为，文艺复兴在本质上是对西塞罗的复兴。这么说吧，那个时代及其后的诸多大牛，包括洛克、休谟、孟德斯鸠等哲学家，都是西老师隔世的好学生。
那，第二个事迹呢，就更牛了。大家都听过三权分立的学说吧，也都知道西方基本上都是这个政治架构。那么，谁是三权分立的创始人呢？没错，大家这次可以大声地回答了，就是西塞罗老师。毫不夸张地说，整个西方世界的制度和心性，都有西塞罗的影子。
这么一说，大家是不是有点印象了？美国国父亚当斯、汉密尔顿等人就很崇拜西塞罗，经常在其作品中引用西塞罗的名言。这后来几乎成为了一个传统，每任总统都想和西塞罗老师攀上点关系。
我再跟大家透露个小秘密，肯尼迪总统最为著名的名言，“不要问你的国家能为你做什么，而要问你能为你的国家做什么”，其实就是脱胎于西塞罗老师呢！肯尼迪的原文：“Asknotwhatyouyourcountrycandoforyou;askwhatyoucandoforyourcountry”
《读书的小西塞罗》，Foppa作于1464年（壁画），现藏于伦敦。好可爱，真想装框挂在墙上。
那么，西塞罗不是在法学、哲学领域的伟人吗，怎么还要身兼教育家的角色呢？
这里面其实很有意思。你们有没有发现，越是远古之人，越是跨界发展的奇才。不说亚里士多德被称为百科全书，就是这位西塞罗那也是政治家、军事家、法学家哲学家、雄辩家、演說家、教育家、修辞学家、散文师、诗人、作家融为一体的人。
我在看到西方古代的教育史时，会发现他们对孩子的态度，也是经常争论不休，一会觉得严一点好，一会又觉得松一点好。这一直让我很困惑，而这个问题，其实最适合问的就是西塞罗老师了：
我：西老师，听说你是对孩子很凶的大人，是真的吗。
西：你知道的，关于对孩子凶一点儿，还是好一点儿，已经争论了好几个世纪了。有人认为只有严厉才成培养出合格的公民，有人认为要理解孩子，宽松地对待孩子。
嗯，我其实是一位很慈爱的父亲。哈，哈，我知道，在年轻的时候，我受斯多葛派的影响，觉得孩子就是一头小牲畜，要严加管教。但是，当我自己的孩子一出生，我才发现，斯多葛那帮人肯定是帮生不出孩子的家伙。
孩子那么可爱，我的心一下子就被融化了！我才不管其他人呢，总之，我教育自己的孩子，就采用宽松教育的方式，呵呵。
我有一个朋友，叫做阿提库斯的，是一个大学者，也是第一个开设出版社的出版家。在对孩子好还是凶上，他老是和我争论。结果呢，这位老弟在51岁的时候，自己也有了女儿。刚开始他还嘴硬，结果呢，孩子才刚会叫爸爸，他就彻底折服了。原文：西塞罗写给阿提库斯：我很高兴你从你的女儿那里得到了乐趣，并且承认对子女的爱是天生的。
我：嗯，你平时和孩子都怎么相处呢？
西：我经常和他们做游戏呀。我发现呀，孩子天生就喜欢玩儿游戏，就是是再难的游戏，他们也喜欢玩儿；就算在游戏中遭受到再大的打击，他们还是喜欢玩儿。这真是神奇啊！
比如，戴上面具去吓他们，或者，就用影子来吓他们——我这也是在进行科学实验呢。观察孩子的心智发展，可不是虐待儿童哦——这并不危险，孩子们也挺喜欢。
所以呢，我认为游戏是孩子的天赋神权，和咱们伟大的庆典仪式一样具有神圣不可侵犯的地位。
这个时候，走过来了一位印堂发亮，双目炯炯有神的家伙。西塞罗一见就跑过去一把抱住：
来，给你介绍个我的同事、老朋友，专门研究修辞学和辩论术的昆体良教授。这哥们儿专注辩论教育二十年，是罗马帝国伟大的教育家，德高望重，桃李满天下，培养了很多的政界和学界精英。老了老了，还写了12卷的《雄辩术原理》，六十五万字——我估计到死我都看不完！你们切磋切磋！
昆体良上课图。作为罗马帝国的雄辩家、修辞家、教育家、拉丁语教师、作家、辩护人，他的教育思想对现代全面发展的教育观点有极大影响。
我：久仰久仰，我刚和西塞罗老师探讨他有了孩子之后的巨大转变。那么，作为罗马教育界的杰出人士，你们是怎样教育孩子呢？我一直都很纳闷你们怎么对哲学和修辞学那么看重？
西：这个我有发言权。我觉你们有些误解，我们所说的哲学和修辞学，以及辩论术，其实不是单一的一门学问。
你们现在的知识体系，太分裂了，先分文理科，然后又分IT、金融、建筑、艺术、文学……这根本不科学，比我们2000年前的做法都要落后。
我在《论演说家》里已经说了，要做好一个演说家，其实至少要学七门课程：哲学、文法、数学、音乐、修辞、几何、天象学，还有法律、医术、建筑、绘画、雕塑等等的必修和选修课。
也就是说，我们教育的目的，不是教给学生某种专业的具体的知识，而是让学生打下博雅的知识基础，为以后有德行的幸福生活而准备。原文：成为任何一种分支方面的一个专家是一回事，清楚地懂得生活的目的是另一回事。
昆：西老师刚才对我是过奖了——您是我的良师益友，我力图振兴的，正是苏格拉底——柏拉图——亚里士多德——西塞罗体系的荣光啊！
我觉得，西师傅所言极是！我们所说的雄辩家，绝不是表面上的能言善辩，对任何问题都滔滔不绝，能说会道的人。
N0，NO，NO！这里所说的雄辩家，善良、诚实、正直是第一位的。有了良好的品德，在辩论的时候，就要坦诚地表达自己的观点，那么，不学无术就是不可能的了。所以，辩论只是最后的表达能力，体现的则是综合能力！
而且，咱们罗马，无论是竞选管制，还是表达意见，都是在广场上、会议中大声讲述自己的观点的。所以呢，就和21世纪的自媒体一样，每个人都需要掌握多种的能力，才能更好地传达出自己的意愿。
《西塞罗谴责喀提林》，CesareMaccari作于1888年。喀提林在图中右下角，他策划了刺杀执政官西塞罗的计划，失败后自己仍然出席元老会议。于是，西塞罗就发表了历史上著名的系列演讲。
我：就像大学的答辩——虽然有点儿绕，但是我应该明白了。你们对家庭教育是怎么看的呢？
西：我小的时候呀，就是跟着爸爸，到处拜访各行各业的知名人士，学习知识，锻炼能力。所以呢，我觉得，父亲在孩子的教育和成长的过程中发挥着巨大的作用。
昆：的确。可以说，咱们罗马的教育，是父权的教育。绝大的多数的父亲，都对孩子的教育很用心。
可以说，罗马伟大的传统，完全体现在父亲对孩子教育的影响程度上。而且，我们还有一个很好的传统，就是易子而教，当孩子到了十七岁之后，交给父辈的好朋友中有德行和博学的人去教导。事实证明效果是很好的啦！
我很重视早教的，早前呢，柏拉图老师说要重视孩子的早教，从3岁起，就要限制孩子的天性，把孩子的叫喊引导成唱歌，把孩子的乱蹦乱跳变成舞蹈。
我也赞成对孩子的智力启蒙，但是不能急于求成，要顺其自然。尤其呢，要用爱和温情去缓和过于严厉的教育方式。
西：就是嘛，就算是打骂也改变不了孩子的天性，是孩子就爱玩儿，对孩子那么凶干嘛呢——说话和写字，长大一点儿自然就学会了嘛！
古罗马小学生在上课和教师体罚学生的情景，体罚是老师的基本工作之一。体罚，在古代和中世纪，是世界各民族中普遍流行的教育方法之一。一般人甚至把教育比作驯兽，把教鞭当作教育的同义语。即使到现在，在有的号称发达国家的学校中，对学生的体罚仍然受到法律保护和家长的支持。在世界教育史上，昆体良是最早提出反对体罚的教育家。
我：这么说，你们都不赞成对孩子体罚了？
昆：坚决反对！坚决反对！如果说在之前，还没有任何一个人专门提出反对体罚的话。我，昆体良，愿意做人类教育史上第一个明确反对体罚的人！
体罚是无效的，而且有害——对孩子有害，对家长也有害，那是一种对家长无能的侮辱，一种不光彩的行为。作为家长，怎么想不明白呢：打骂孩子只能使孩子更加顽固，而且会让孩子心怀怨恨。
所以呢，在孩子受教育前，父母也得受教育。父母必须具备良好的道德品质，需要在孩子面前非常注意一言一行，一举一动。因为恶劣的言行会毁坏孩子纯洁而脆弱的本性。
对于老师，则要知道，学习要靠启发孩子的兴趣，不能靠强制而获得。想通过体罚学生来获得成绩提高是痴人说梦。而且，打骂学生是对柔弱的人滥用强权。
我：我还想问下，对孩子要学那么多的知识，每天写作业写到很晚，怎么看呢？
昆：每个孩子都是不一样的，怎么能用同样的强度来要求孩子呢？对不同的学生，纠正错误要用不同的方法。
说到作业，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。教学一定要遵循“量力性原则”，也就是说，老师要避免对学生提出过高要求，不要打击孩子们尝试进步的兴趣。
我最讨厌留大量的作业了，孩子们写不完，老师也批不完，都是形式主义。作业不是为了完成多少的量，而是帮助孩子掌握知识——教学的方式方法要为学生所接受，不要装腔作势，故弄玄虚。
我：哎呀，现在的孩子，如果遇到您二位这样的老师，还不要高呼万岁呀！我还有一个问题，就是有很多贵族都请高水平的私人教师，你觉得是公立的好，还是家庭教师好呢？
昆：小孩子应该送往学校。学校里可以同时学习多种的学科知识；大课堂比私人指导更容易激发兴趣；同时，竞争也是一种很多的学习方式呢。
比如，在我开设的学校里，就有很多老师根据成绩来分班。老师定期举办竞赛，胜利者有权利当众能够发表自己的演讲。我觉得，这是一个非常有趣有益的方法。
我：今天真是大有收获，解开了我很多的谜团，也亲身感受到两位学者的智慧。多谢多谢！
西：不客气啦，大家互相交流交流——找时间可以聊一聊21世纪的教育呢。听说，你们很喜欢名人名言，这个我最拿手了，临别送你一句吧：
春是自然界一年中的新生季节，而人生的新生季节，就是一生只有一度的青春。好好珍惜吧，年轻人！
我：再会，再会！有机会我们再聊啊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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